独臂村医陈桂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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截至2020年6月底，全国村卫生室数量为616127家。《全国乡村医生教育规划（2011—2020年）》将乡村医生表述为“数亿农村居民身边的健康卫士”。

陈桂平，一位独臂村医，25年来往返于赣中吉泰盆地的乡间道路上，笑脸盈盈地面对村民的问候：“陈医生又下乡啦！”

农村居民身边的健康卫士

输液瓶在右肢腋下紧紧夹住，左手稍稍使劲，穿刺器插入橡胶瓶口，再顺势挂起。动作娴熟流畅，几乎看不出不便，但新圩村的村民都知道，他是“独臂村医”陈桂平。

新圩村地处赣中吉泰盆地底部，距吉安市中心城区约30公里。新圩村所在的新圩镇有约18000人口，乡村医生不到十人。从1996年背上药箱、蹬上单车，陈桂平穿行在乡间小道行医已有25年。

像陈桂平这样的基层卫生人员，更为大众熟悉的称呼是“乡村医生”。根据国家卫生计生委等5部门印发的《全国乡村医生教育规（2011—2020年）》，乡村医生（包括在村医疗卫生机构执业的执业助理医师、执业医师）是在农村基层从事一般诊疗和相关预防保健服务的卫生人员，“是数亿农村居民身边的健康卫士”。

一天下午，患颈椎病十余年的村民刘明英突然晕倒，呼吸困难，全身疼痛。患者一家人慌忙地打电话给陈桂平，他二话没说，准备好急救箱后奔向患者家中。匆匆赶到的时候，刘明英的心跳几乎已经停止了。

“嘴唇发黑，是心血管病！”

他顾不上喝一口水，又是心肺按压，又是人工呼吸，“你听得到我说话吗？你一定不要睡啊！”陈桂平一边冷静地为刘明英抢救，一边大声在她耳边鼓励她。

“一定要把她救回来！”陈桂平的心里反复呐喊着这句话。他的双眼有些发酸，有个人在自己的面前，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。直到救护车到来，医护人员把刘明英送到医院，生命体征恢复正常，他才如释重负。

他还曾接诊过一个患者，又发热又头痛，初步诊断是钩端螺旋体病。这是南方常见的一种传染病，严重者可致人死亡。为患者使用青霉素后，他不放心，又打电话询问自己的老师。在老师的建议下，患者到医院检查，确诊了钩端螺旋体病。所幸治疗及时，患者脱离了危险。

“做医生是一件很容易有成就感的事情。”陈桂平说。

不仅仅是为了生活

1994年，陈桂平中考落榜，决定学个技能，好谋生路。他得知隔壁县的永丰卫校可以自费入学，便打算去学医。陈桂平三岁遭遇火灾被烧伤，右肢截断。校长见了他，表示学校不招收“残疾人”，劝说他去学中医。

陈桂平心想，“我现在还这么年轻，哪比得过那些老中医呀。”难过和迷茫一涌而上。已经放弃了上高中的机会，要是连医生都不能当，又该怎么办才好？

但好在，天无绝人之路，亲戚打听到南昌市的新建卫校可以招收残障学生。陈桂平托朋友的朋友关系得到一个入学的机会，从亲戚那东拼西凑地借来了3000多元，交上了学费。

卫校课程以理论知识为主，陈桂平没有落后其他同学。反而眼见身边有些同学上课不认真，他暗暗给自己打气，千万不能浑浑噩噩混日子。

“我没有这个资本。”他认真地说。

到实习的时候，他选择了回家乡卫生院。不仅因为环境熟悉，还因为家乡医生少。乡里乡亲的，有个头疼脑热都离不开医生。

从卫校正式毕业后，陈桂平迫不及待地成立了自己的诊所。结果才过了一个星期，卫生局就找上了门来，把所有药一股脑没收。

“无证行医？”陈桂平当时还不知道，要考取行医资格证才能合法行医。在成功考取行医资格证后，1996年底，经当地卫生主管部门批准，陈桂平服务于1800余名村民的新圩村卫生所正式开张了。

▲陈桂平为诊所内输液的老人更换输液瓶

小时候家里穷，因为营养不良、贫血，陈桂平走路发晕是常态。即使发高烧，头痛呕吐，父母也只能给他用土方子。热得难受就躺到地上，地上凉，好散热。足足一个星期病才好。

因为体会过生病没钱治的感觉，他总是尽力给贫困家庭减免医药费，还经常在节假时独自看望贫困家庭，自费给贫困家庭学生送助学金。

家住凤丘村的郭菊英老人患有慢性支气管炎和颈椎增生，因为担心生病要花钱，每次去村卫生所看病，都畏手畏脚，不敢开药。陈桂平直接为老人免去了医疗和医药费用，还常常主动上门慰问老人，自掏腰包为她看诊送药。

张招英老人只有一个外嫁他乡的女儿，逢年过节，家里也只有她和老伴两个人。陈桂平听说后，主动为她送米送油。

大前村双目失明的80岁老人匡唐铎，近两年来，陈桂平不仅时常上门送医送药送生活用品，还每次都帮助老人家做家务活，照顾他的生活起居。

行医二十多年，他给全村26户贫困户与镇上的孤寡老人免费送医、送药、送物，总价值达10万余元。

▲陈桂平前往特殊关注病人家进行上门复诊

一只手的医生

在乡村水泥路未修好之前，他常常背着药箱，冒着风雨，骑自行车走四、五里远的路出诊。

下雨后的泥巴路更加泥泞湿滑，只能单手骑车的他，一边回忆病人电话里描述的症状，一边想方法，稍不留神就会摔跤。最严重的一次，他直接连人带车飞进了一个小水塘。

就着水塘里的水洗洗干净身上的血迹，拍一拍身上的泥巴，稍微收拾整理一番，他又跨上自行车，向病人家里骑去。有时自行车链条被摔掉了，他只好单手推着自行车走。

“陈医生又下乡啦。”走在村子里的小路上，邻里都热情地和他打招呼。

刚开始当乡村医生，村民对“独臂”的他并不信任，都到以前的老医生那里看病。

一次要给一个小孩打头皮针，家长对他颇有意见：“只有一只手的医生，能扎好针吗？”他选择做医生以来，就常常听到这样的质疑声。

“你不要看他手不好，他是我们这里针扎的最好的。”在旁边换吊瓶的护士听到家长的话立马接上了嘴。

为了能扎好针，陈桂平反复练习，把自己的家庭成员都扎了个遍。但这次或许是因为紧张，一针，两针，他连续两针都没扎进去，脑门上浮出细汗。

小孩的家长顿时变了脸色，正欲发作，旁边的护士又急忙打圆场，“姐你不要生气，他确实打得好，就是紧张了。你不要说他，说了更紧张。”女人脸色发青，没有接话，瞪着陈桂平拿着针的手。陈桂平都不敢看旁边女人，沉着气又扎了一次，这针才终于打上。

▲陈桂平前往特殊关注病人家进行上门复诊

一转眼，陈桂平已经在新圩村服务了25年。他每年要为村里的儿童预防接种、查漏补种，按时通知没有接种疫苗的儿童；每年重阳，他都会到圩镇旁的樟塘村，义务给村里的老人就诊送药；每月进行一次公共卫生健康宣传讲座、出一期公共卫生健康宣传栏，科普一些基本的医学知识。

村里有行动不便的老人，他定期随访，风雨无阻。新圩镇附近有几个边远村庄没有乡村医生，他主动向镇卫生院申请，承担起大前、河边两个村的公共卫生工作。

镇里每年都会在在大前村村委会大楼的服务点组织健康体检。陈桂平看着手里有的体检人员名单，发现一些老人迟迟没来，他向来体检的村民打听才知道，这些老人行动不便，无法出行，甚至手脚颤抖到穿衣穿鞋都是问题。

衣服都穿不了了，谈何出门呢？等服务点的村民差不多体检完，他就招呼起自己的同事，开着体检车上门，帮老人穿好衣服，背上车，到了服务点，又把他们背下车，抱上床，等体检完再把老人背回去。

他只有一只手，背着村民在路上，走得稳稳当当。